和熊孩子走了一万里,他竟然还是熊孩子
刚刚结束幼儿园毕业旅行。
这一趟,行程万里。
作为父母,我们一直相信,“给我讲道理,不如陪我一起去经历”是至理名言。
X生请了长假,我们增加了预算。长途旅行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我总忍不住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者艰难,后者容易,取易而舍难矣。
收拾行囊,出门去浪。
一群人奔向山河湖海。
经过不断心血来潮和脑洞突开,我们离开攻略路线,最后完成的旅程自重庆,经若尔盖,青海湖,穿戈壁到敦煌,再从嘉峪关、兰州、成都回到重庆。回程,我看着里程表装文艺:“下次我们再走远一点,真正实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X生说:“五千多公里,也算是一万里了吧?”
好吧,此行万里。
旅行开始前我照例各种雄心壮志,要图绘旅程,把看到的风景记录在素描本上。
实际情况是开头两天,我在前面大呼小叫巡幸高原上比星辰更灿烂的繁花。果子蹲在后座埋头创作,但闻铅笔刷刷作响,一会儿一幅一会儿一幅。我蹲在花草丛中凹造型,她蹲在后座勤创作。
“妈妈,我画了一幅,你躺在草地上看云。”
“这是刚才的花草地。”
“绿绿的山下金黄的油菜花。”
“这个是刚刚翻过的雪山。”
……
我心甚慰,“人说大自然是儿童最好的艺术启发,果然不错啊!”兴致勃勃拿过本子,一看,满本子各种线条是什么画风?祁连草原在本子上是两条交叉的绿线,雪白的羊群藏在乱码当中,除了开头几篇跟风景略略沾边,后面全部是鬼马公主大派对,神马公主开舞会……我不得不承认我欠缺发现美的眼睛。
“嘿嘿,妈妈,你喜欢哪个公主?”
彼时我们正停车让羊群穿过公路,我兴奋回头喊,快看!
果子答曰,“好臭啊,这些羊怎么边走边拉屎?”
除了体重以外的现实永远会比理想骨感。
“天天都坐车,好无聊啊!”果子每天上车的例行感叹。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去看风景了啊?好无聊啊!”
“你们喜欢看风景,不能要求我也必须看啊!我好无聊!!”
如果没有IPAD、公主与零食,几乎无法塞住她的牢骚。
有一天,我们从青海湖盘旋而上,翻越雪山。
“哇!白色是雪耶!”闷闷不乐的小姑娘终于步调一致地兴奋起来。
远望是冈什卡雪峰,雪下大片菜花金黄连绵,近处薄雾浓云聚散依依,身边雪珠飒飒、寒风飘飘,而我们皮肤上还烙着夏天的闷热。简直不要更棒了!
一把甩到路边,急刹,下车,急吼吼扑向风景最美处,踩在云端,各种造型美到飞起。
让朔风吹起长发,让披巾卷起雪花,这不期而遇的美丽邂逅……
“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拍照了,快点走了,好冷,好无聊~~~~”
装睡的人是喊不醒的。
我深信装傻的人中有我儿一个。
我赤脚试探盐蚀洞。这里如传说中,大地是天空的镜子,我们只是白云挽镜自照时的幻像。
“妈妈,求求你不要再去搞那些洞洞,你会掉进去被盐淹死的!”有人管我很严。
“宝宝,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没有人,好漂亮。”我兴致勃勃想摆脱沸腾在盐湖的三万人。
“我不想去,没意思。”果断转身走掉。
“不准拍我!”顿脚,回头,将无数个背影甩给任劳任怨扛相机的舅舅。
“我们捡一点盐吧。”果子唯一的乐趣所在,然后,然后,捡了一堆盐矿晶……
“妈妈,茶卡盐湖好漂亮,下次我们又来捡盐吧!”于是一路惦记着回家要怎么玩捡到的盐矿……
也许,她这个年龄段的关注点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吧。我和X生郑重总结。
风速穿越洁白风车阵列。
我声情并茂向D爷爷解说着茫茫戈壁在历史长河中的风风沙沙。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我们正在通过的就是那个有名的玉门,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D爷爷被我的各种胡说震慑,不敢搭言。
“我们来玩儿小马宝莉魔法大派对吧!”被下禁言令的人儿,终于忍不住说。
于是,他们就在后面玩儿起了小马。孤独如我,只有睡去。
“你们看到的这些色彩,来自1300年前。”我们好容易挤到壁画面前,准备来场激动人心的历史穿越。莫高窟啊!轻轻念一遍这几个字都透着牛逼哄哄。
“这是佛陀涅槃的造像,是当时世界上造像艺术的最高水准。”我们跟着解说连连点头装懂。
“可是,为什么这个头这么大,身体这么小?一点都不好看!”肃穆的洞穴里,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尴尬呢?骑在X生肩膀上,果殿下命令,“快点出去,闷死了!”
沙漠里的文化有多璀璨,就更衬出这一个文化沙漠有多醒目,年少无知,古人诚不我欺。
我们为什么要来旅行?
还带着这样一个怪物?
说好的成长奇迹,大自然熏陶呢?
作为一个熊孩子的妈妈,其实我并不气馁。
下午7点过,我们终于赶到张掖国家地质公园。
在号称风景最美的227国道上呼呼大睡的果子,被我们摇醒拖上山。夕阳金光映照下,丹霞如火。
“漂亮吗?”我带着激动问。
“哇!”她目不转睛,“好漂亮啊!五彩六色啊!”
“快点快点快点!”在人腿如潮水的4号观景台栈道上,她小宇宙爆发钻进人腿,一路冲冲冲,终于在最后一缕夕阳沉入云海前,爬上山顶。
“刀山火海”壮丽绚烂无匹。
“真是太漂亮了!妈妈,我看到了最漂亮的景色!”
第二天早上5点过起床爬山,在丹霞丽景前迎接日出,狂风灌得人张不开嘴,小家伙哈哈大笑,“妈妈,太阳一点一点露出光线,然后就把山点燃了。”
(注意最左边有个小人儿)
鸣沙山架起锅灶准备晚餐,最爱一道滚沙爆游客,上下火开足,脑水都要蒸发了。
驼铃如魔音。
“为什么骆驼这么臭?”果子不停拉下头巾又揭开,“不过好好玩儿!”
网友说,骑骆驼与滑沙是必须体验的经典项目。
在7月的骄阳下,骑着臭烘烘的骆驼,在沙山前慢悠悠呛上一个小时的沙尘,的确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至少,某些脑回路奇特的小孩子享受得很。
“晃悠悠,晃悠悠……呃,它停了,又走了,晃悠悠,晃悠悠……”自带配音,“我摸到它的毛了!妈妈,你也摸摸!”硬要拉我摸驼毛。
“前面的骆驼拉屎了!哈哈哈哈哈!它在拉屎!”疯魔的姑凉。
夜色四合,“算了吧,我们不爬山了,天黑了也看不到月牙泉……”夏天爬沙堆真是作死的乐趣,爬到一半,我们都想放弃。
“不行,必须爬上去!”果子果断往上一脚深一脚浅地爬,终于登顶。
一屁股坐下去,“现在开始表演——滑沙!”
假如真心喜欢,必定不厌其烦。
一万里走完,果子没有被大自然召唤出灵感女神,她依然只是一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熊孩子。去时,她喜欢小马公主,现在,她还是喜欢小马公主。
素描本早不知被塞到哪个角落,为了取悦我而创作的“旅程风光行乐图”,于她而言,是一场噩梦。
带孩子去旅行,陪她一起去经历,毕竟不是一次或者几次,甚至无数次风光大派对就能完成。父母总有自己地期待,而孩子的成长自有其规律。成长不是一场场秀,它一定发生在父母没有看到的时候。
我以为旅行并不是为了去收获,甚至也不是为了发现,只是静静聆听身临其境的当下,那一刹那心灵与风景的对话。
也许她心灵的信号要过好多年才能跟风景连上线,随她吧。
这些山与水,会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吗?或者,会过眼烟散,甚至全部忘记。
长大后,只依稀记得,当时年纪小,恍惚走过这条路,爸爸在左边,妈妈在右边。
走远路,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为了看风景,只是一起走。
陪一个孩子长大,要说尽万语千言,也要走遍万水千山,还要放手千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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