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豆瓣】文艺女青年孕产育指南 之 会呼吸的疼

文艺女青年孕产育指南 之 会呼吸的疼2014-02-03 16:32:33对于女人生产的疼，迄今为止都没有全面的论述，仅有的一些也是语焉不详，比如撕心裂肺的喊叫之类，但具体怎么个疼法，就我有限的经验，是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的，当然，疼和钱一样不宜分享，或者精确的说，疼和梦一样无法分享，所以那些疼除了自己消化、吸收、挺过去，简直没有第二种办法，心灵的痛苦经由诉说总会有所减轻，但是身体的疼是无解的。

生孩子没有不疼的，这是一个常识。但常识经常被人视而不见。好像身为常识这一事实会在客观上减轻它的疼痛程度。人都会死，这也是一个常识，但人对死亡的恐惧程度并不因其具有常识这一属性而有所缓解。假如你以为分娩疼是生产过程中唯一的疼，那我只能说：你这么天真你家人知道么？从怀胎开始，各种疼痛就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直到你生产后的很久，它们都挥之不去。我，五博士，金骚美，十八，三三和清越，先先后后都当了妈妈，我们的疼法可谓各出奇招，花样翻新。我就分头说说。

我和十八在孕早期都有先兆流产，请了假在床上硬躺了一个多月，那时候是屁股疼，因为要打孕酮保胎，当时很天真，一个月左右左的打肌肉针，结了硬块还要哼哼唧唧，满脸狂奔草泥马，觉得生个娃真扯淡。

后来我是膝盖疼，这个疼法非常很有趣：有一天早上醒来，看见日头非常好，就从容穿衣戴帽准备去上班，刷牙时扫一眼窗外，立刻傻了。窗外下雪了，而且非常厚。所有上班族都痛恨下雪，原因我就不说了。于是我立刻抓起外套就出门，饭也顾不上吃。果然不出所料，积雪让交通瘫痪了。公交车不来，出租车打不上，好容易挤上公交车，还被堵在立交桥下。突然，我恍惚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司机开了车门，清冽的空气迎面扑来，我精神为之一振，就晕倒了。我记得自己边晕倒边想，不能平拍下去砸着肚子，不能倒在雪里，受冷感冒吃药对孩子不好，所以我明确感觉到自己走向一棵树，树下荒草窠雪比较浅，然后咣当就给树跪了，然后膝盖就疼了两星期。

我的孕吐不严重，一只手都数的清楚，但三三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似乎是从头吐到尾，又有早产之虞，非常的辛苦。我听说最严重的一例是我们小区的孕妇，已经吐到要去医院挂液体，胃里什么都装不下，喝水都往外吐，在网上一查，居然有因为孕吐太厉害危及生命不得已堕胎的病例。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那么糟糕，但即便这样，整个经历也让人不快，具体怎么个不快法，你喝一口煤油就会有个大致了解。

孕中期算是天赐的一段好时光，胎盘稳定，孕早期反应结束，胃口转好，精神也还不错，但如果你以为就高枕无忧，那你一定生活在石器时代。孕中期的检查最密集而且最吓人，尤其是唐氏筛查和大排畸。我和十八都卡在唐氏筛查上，都显示高危，把我俩吓得半死，她选择了无创DNA我选择了羊水穿刺，各自都经历了精神上的煎熬，大排畸也显示了孩子左右脑室各有增宽，也让人略有担心——但那是另一件事，不在疼痛之列。清越在孕中期查出妊娠期高血糖症，于是开始控糖，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有例子显示妊娠期糖尿病在产后有转成二型糖尿病的例子，那样会更加痛苦，当然我祝愿清越能一切顺利，产后血糖就降下来，否则实在是太折磨人，尤其考虑到她是一个吃霸和厨霸，这痛苦似乎又更加一等。

孕妇们把分娩叫“卸货”，当我们提到卸货两个字的时候，丝毫没有身为人母的幸福感和期待感，它仅仅意味着，我们终于睡一晚整觉了，可以吃一口火锅了，可以不漏尿，腿脚不浮肿，腰可以不酸痛，可以不痔疮便秘，不用忌口，那些身为人母的幸福感，是在长久的喂养中才培养起来的，当孕妇的只有概念，而人们是无法对概念产生幸福感的。

我最大的疼居然就来自卸货前一个星期，叫做耻骨联合分离，据说是孕妇疼痛第一名，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得到第一名。这种疼让人不能走，不能翻身，不能动，不能顺产，一个小小的楼梯对我就是极限挑战，进医院时，楼梯，检查床，手术台，后来仅仅是病床到卫生间几步的距离对我来说都难比登天。与此相比，剖腹产的刀口疼那都不是疼。五博士的疼非常邪门，就是腰疼，作为铁娘子她自述最舒服的时刻是在手术台上，麻醉一上，腰没有感觉了，不疼了，感觉世界都重生了。金骚美是个萝莉女汉子，轻伤不下火线，居然也在孕后期倒下了，细枝子挂了个大果实，上个厕所就起不来了。十八是最顺利的，奶来的早，顺产，她是正正经经体验了极致的分娩痛，疼到最后叫护士来，给我剖了吧老娘不生了，护士当然说大半夜的没医生，你还得自己生，结果生到——这就没法继续说了，总之是看到女儿第一眼，心里有恨。我心里也有恨。我九斤的儿子，大夫居然估重7斤，在耻骨联合分离严重的情况下，还要推去顺产，催产素都上了，羊水也破了，最后还是推上楼去给剖出来。然后是剖腹产后按压子宫，我cccccccccccccccao，我记得我是撕心裂肺狂嚎一声，哭着求护士求求你不要碰我求你了求你了。然后就是产后半个月，我的左腿都是残废的，上厕所都要坐轮椅。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NONONO，产后疼痛接着就来了。五博士至今半拉肩背都废掉了，我是各大关节僵硬和腕管炎，感觉很奇妙，很像叮当猫，没有手指可以用，最奇妙的是连智能手机滑多了食指都疼，逼不得已举一根中指在屏上戳来戳去，很不成个体统。低头喂奶颈椎疼的，韧带松弛关节疼的，产后刀口疼的，孩子长牙咬破了继续喂奶的，产后风头疼的，据说产妇第一痛是乳腺炎，疼到要发烧停奶打吊瓶，疼得人谈奶变色心有余悸。所有疼痛就像各路妖怪拦住去路要吃你的肉，而你也没有死猴子去搬救兵。你知道日子向前，时间总会解决一切问题，大不了这疼跟你一辈子罢了，可是它总是一种疼痛，总会在某一时刻折磨的你寝食难安。

这不是邀功，不是抱怨，不是发泄。这是事实。疼痛是最大的事实。当然了，在人面前谈疼痛是不礼貌的。最初我下决心要写一下这疼痛时，几个妈妈都说：对！让男人知道一下，不是像电视剧里干嚎几声那么简单，让他们知道要心疼女性。可是我的想法不是这样，疼痛是不可分享的，就算对方体贴你，这疼依然在你身上，而且在男人身上找安慰的做法我也不确定是否有效。我的想法是，因为疼痛是无形的，社会习俗又要求避而不谈，那客观的结果就是看上去这些疼痛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因此也就不存在。但它们明明就在，时时刻刻，不容置疑。否认它们是不对的，我要把它们写下来——当然如果客观上能给未孕待产的姑娘们一个提前亮，就更好了：姑娘们，这就是孕育生命的过程，充满了各种未知的、突如其来的、不可摆脱的疼痛，需要你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如何预防、应对和治疗，要知道珍重身体，尊重科学，要向疼痛学习，学习它孤独、坚韧和持久。而那些产后最大的困扰是胸部下垂和变胖的姑娘们，你们是幸运的，这说明没有更大的疼痛在困扰你，这一点很值得庆幸。至于妊娠纹，哦，战士的疤痕是一种荣耀，而且是因为杀人，所以我不认为妊娠纹算哪一种遗憾，尤其考虑到那是因为给这里带来一个崭新的小东西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