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再哭了,想收拾下心情,把我的遭遇写下来,警醒广大以为过了三个月就放松警惕的准妈妈们。写完这篇会卸载快乐孕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见了八月圈,再见了范小马。
我今年32了,之前有过两次胎停,13年初查出宫腔粘连做了手术,11月怀上马宝。前三个月情况还是不怎么好,孕酮低,不明原因出血,吐的厉害,还住院保胎过。终于熬过了12周建档,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胃口慢慢恢复,我心里开始泛起怀孕的喜悦。过完年去上班了,也时常在朋友圈发发大肚照,还买了几件大肚裤。三八妇女节头一天公司放半天假,那天我正好18周,准备去医院拿唐筛的结果,然后下午约同学看电影。一切都那么美好……
六号晚上十点上床睡觉,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很紧,顶住的感觉,左翻右翻都睡不好,平躺更是难受,就这样断断续续睡了一夜,想着明天去问问医生。七号早上七点左右起床,刚一坐起来肚子就疼的厉害,挣扎到厕所一看内裤全湿了,都是水。我连忙叫醒老公,忍着疼洗漱完,艰难地穿上衣服,赶往医院。坐在车上时宫缩已经变频繁,两分钟一次了,一次持续十几秒。我猜测自己是破水了,但不敢肯定,也不知道为什么。赶到妇幼已是早上八点,产科挤满了人。我找到护士挂了个专家急诊,插队进去。医生赶紧给我检测胎心,这时还有一百五十多,很有力。但是我下身不停流水,眼看肚子都缩小了。医生让老公帮我脱了裤子,拿个试纸一沾,变色了,确定是破水。她连忙通知转妇科住院部,叫平车来接,老公把我扶到外面坐着,自己又返回诊室等医生写病历。
住院部正是查房的时间,平车一直没来,老公也在诊室跟医生说什么一直不出来。我坐在椅子上一阵阵疼,满头大汗,旁边很多人看着我,问我几个月了,是不是要生了。这等待无比漫长,我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疼想不到别的。终于老公出来了,等不及住院部自己借了一个平车,亲手推我过去。妇幼的几栋楼互相联通,但是有些电梯平车进不去,又没有护士带着,我们在楼层间穿来穿去,几度迷路。躺着平车上望着天花板,还有旁观的人那一闪而过的脸,我真觉得自己快死了,很虚幻。
九点才到住院部,几个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把我接到手术室,简单问了下情况,要我们决定是保胎还是尽快生。当时已是九点多,我的羊水快流干了,肚子硌的慌,明显有一个胎儿的四肢轮廓,就像刚出生的小猫那么大,那么硬。我们还是想保,医生就给挂上了硫酸镁,抑制宫缩。这药打上去全身燥热,但是宫缩没之前那么强烈了。躺了好一会又来了一个医生,好像刚做完手术,比之前的医生年纪大一点。她问了下情况就斩钉截铁地说没必要保了,再拖下去感染严重,孕妇很危险。怕我不相信,她把手伸到我阴道里摸了半天,说羊膜囊已经掉出来了,又用B超给我们看。我们虽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又推到楼下做了个详细的B超,老公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宝宝的样子,也是最后一面。脸,手脚,心脏,医生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仔细照着,都很健康,还比实际孕周大六天,胎心仍然是咚咚咚地很有力。我也很想看,但是躺着看不到,只能问老公,你看见了吗?他默默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决定不保胎之后,医生给我停了硫酸镁,抽血做了一些准备,然后就躺在病床等宫缩回来。折腾了一个上午的我又饿又渴又累,全身湿透了。刚转移到病床上,还没躺好,我就开始全身发抖。不是害怕的那种,而是全身不由自主地抖,控制不住,牙齿直打战。我不停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护士又赶紧把我挪回平车,推进手术室。医生说我可能感染了,马上要发烧,赶紧开了地塞米松和消炎药挂上。果然我很快开始高热,39度,抖得不能量血压。过了好一会终于平静了,流了一身汗,我也晕晕乎乎睡着了。
之后就没再回病房,退烧之后就躺在手术室等着发作,自己生。老公给我买来了午饭,一定要吃点才有体力。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妈妈也赶来了,宫缩开始慢慢变强烈,持续时间变长,但都在我承受范围内,始终没有叫唤过,只是不停跟肚子里的宝宝说着:范小马,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让妈妈给我看着钟数宫缩,才数了几下,一阵强烈的宫缩袭来,我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突然血从阴道飙出来,我感觉溅了老高,紧接着一团东西从阴道里挤了出来,躺在我两腿间,热热的,软软的,不停地动。我紧张地大声叫,啊,它出来了,它还在动!老公赶忙去叫医生护士,医生还没上班,只进来一个护士帮我接生。护士很镇静,让我听她的,不要喊。她把我双腿分开,但并没有把那团东西拿走,我问是不是宝宝出来了,她回答是,是个女孩,问我怎么处置。我说想看看她,她说不着急,还没生完,我先包起来,等下再看。然后她剪断脐带抱走了宝宝,说它很快就会没有的,动只是应激反应。接着她扯着剩下的半段脐带想把胎盘拽出来,还往我屁股打了缩宫素。很快宫缩又来了,又排出一些血团,但是胎盘出不来。这时医生进来了,很着急,因为我出了很多血,胎盘再不出来很危险。几个医生护士把我抬到了手术床上,使劲压我的肚子,又把手伸进去掏,比生宝宝的时候还要疼,我又忍不住大喊。医生制止了我,让我深呼吸,继续按肚子,又是一下飙血,胎盘出来了,溅了对面护士一身血。医生说胎膜不完整,可能有植入,给我看了一眼。我想看宝宝,但是这时护士不给了,说我大出血不能受刺激。我也没再争取,说实话自己也很怕看她的脸,怕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终于生完了,护士给我换了干净衣服,推回病房观察。
整个生的过程老公和妈妈都不准进手术室,我回到病房跟老公说是个女孩,问他去不去看,他也没有勇气,倒是我妈去看了一眼,说小脑袋只有这么大,然后大家都沉默了。
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马上哇哇全吐了。失血过多,满身大汗,加上高烧感染,我筋疲力尽,脸色苍白,昏昏沉沉地睡了。
事后医生告诉我,可能是上行感染导致的破水。但是我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下身瘙痒或分泌物不干净,产检也不查白带,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蛛丝马迹的。周五破水,其实周二我就有一点流水,当时我有点疑惑,特意问了两个女同事,一个是快生的孕妇,一个是新妈妈,她们都说到四个多月分泌物会很多,内裤总是湿湿的。我问会不会是破水,她说破水了止不住的,不会是一点。正好当周五就要去医院拿结果,工作上又有个事情赶进度,我就没特意请假去医院,只勤换了下内裤。17周验血验尿的结果血小板有点少,白细胞有点多,医生还说是抵抗力下降,给我开了维生素回去吃,嘱咐多喝水。后来想起来可能是感染的征兆,只不过医生和我都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也不能回到一周前去提醒那时粗心大意的自己。只能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提醒刚过三个月,跟我有类似情况的准妈妈。如果阴道流水,一定立刻去医院看,说不定能保住。要是不具备条件,可以自己买试纸判断是不是破水,羊水会让试纸变色的,而且羊水是透明的,不像白带那样粘稠,略有点腥味。流产的原因几百种,我们不能完全防患于未然,也不用杞人忧天过分紧张。可能我跟范小马还是没有缘分吧,希望过一两年我还能把她接回来,重回快乐孕期。
产后B超确诊是胎盘植入,清宫也清不干净,还有一个厘米左右的残留。我现在出院了在家吃中药,希望这一小块植入自行脱落,不要再做手术。但是医生说宫腔粘连是不可避免了的,肯定要做宫腔镜。我的子宫经过这些折腾,已经伤寒累累,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孕育一个足月的宝宝。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努力,因为范小马在我两腿之间动的那种感觉,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是母亲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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