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谈了那么多恋爱。今时今刻才懂爱。

一年前。我当自己还是个孩子。
一年前。我觉得母狒狒舍命救小狒狒只是奇闻。
一年前。我执着地想要剖腹产。因为怕痛怕侧切怕阴道松弛。
一年前。我大大鼓吹摈弃母乳拯救胸部曲线万岁。
一年前。这些念头都根深蒂固在我的心中。我以为的根深蒂固。

去年7月。得知自己怀孕了。惊慌过后是欣喜。欣喜过后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责任。
怀胎十月。不敢落一次产检。认真吃叶酸。吃铁剂。补钙。每天四种水果。
认真上班。像往常一样努力。 认真备考。像往常一样挑灯夜读。我觉得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胎教。教会他勤奋与敏捷。聪慧与努力。
偶尔觉得自己很酷。像当下的诸位辣妈一样。挺着大肚依旧雀跃在正常的世界里。带着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小baby。不矫揉不造作。

2014年3月14日。怀孕40周零1天。待在单位工作的我。晚上七点写完周工作小结。12点嘴馋还泡了杯老坛酸菜牛肉面。
2014年3月15日。周六。凌晨五点。天气预报晴。传说中的阵痛终于降临。我亦跪亦蹲亦趴亦坐。每十分钟就来一分钟奇异的痛。腰很酸。像痛经。又像严重的便秘。想排便。却排不出来。
熬到八点。囫囵吃碗面。没有见红也没有破水。奔赴妇保。
急诊。第一次被医生内检。医生说。都开了三指才来。直接进产房。下午就能生。
医生问了句。“能顺产不？”
“能。当然顺！”我回答。只因当过产科医生的同事劝我。“顺产吧孩子。水干了都要顺。为了你的宝宝。这才是人类从古至今的生育方式。”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准备了好久。却又似乎完全没有准备好。非常期待。又忐忑不安。
九点。慌乱进了待产室。放眼望去一排的孕妇。哀嚎的。平静的。低吟的。昏睡的。我好不到哪去。躺在一角辗转反侧。
于是有人来给我验血验尿。有人来给我测胎心。有人来给我量血压。强烈的宫缩已经从每五分钟改到每三分钟。我抓着床杆。低声喊着。疼。疼。
十一点半。又困又累又饿的我。已经疼得汗湿了衣服。医生在我的央求下。再次做内检。宫口开到五指。人工刺破羊水。一股暖流滑出身体。
这下好了。真正的剧痛拉开序幕。疼痛变得更加剧烈而干涩。时间间隔更加短暂。直生生的疼。腰像被碾碎。我喊着要打无痛分娩针。打完却依旧于事无补。痛得恨不得咬碎牙齿。每一秒钟都像煎熬。
十二点半。便意非常强烈。感觉有东西要被拉出来一样。我再次喊了医生。终于被送进了产房。
此时心里是窃喜的。离见到他的那一刻越近。越痛。越是窃喜。不知为何。我曾根深蒂固的观念瞬间消失。顺产。是人类最佳的生育方式。顺产。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期待这场盛大的痛。快来吧。宝贝。
一点半。助产师备好一切。告知宝宝超过七斤。宫口开到八指。我终于被允许用力了。用平生最大的力。像排便一样往下拉。
我默念着。“宝宝。和妈妈一起用力吧。我知道。每次阵痛。都是你想出来的信号。都是你卯足力气在往外挤。宝宝。妈妈等你。”
我开始对这种痛憎恶又上瘾。每次疼痛开始。心中默念一二三。我的腿往下蹬。咬紧牙。摒住气。抓紧扶手。像排便一样往下拉。
“看到宝宝的头了。露出黑黑的头发了。加油哦！”助产师喊着。
这无疑是最有效的兴奋剂和强心针。我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使劲。疼痛再痛。也抵不过想见他的决心。也抵不过害怕夹住他窒息的担心。我开始急切地期待疼痛。因为一疼。就能用力。就能离见到他。再近一点。
“头太大被卡住了。要侧切。”助产师说。
“医生你快剪吧。我怕夹着他。快！”此时我已满脑子都是宝宝的样子。
于是侧切了。疼痛到达极致却又如麻木一般。我开始吼叫。瞬间感觉好大一股温热暖流涌出。宝宝的头出来了。再来是肩膀。最后是屁股。一段一段被产出。身体犹如彻底抽空。一切寂静。一切静止。整个人瘫软下来。
这一刻是三点零九分。“哇”的一声高亢激昂的啼哭。他在向这个世界宣布他的诞生。他被助产师倒提了起来。看到这个白得发亮的小躯体。我的心都化了。泪水默默地奔涌。十个月的期许。一切的疼痛不适。都是浮云。这个幼小的生命是我的生命。是我的枝叶。是我的孩子。他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柔软。那么哇哇直哭。而我。是他的妈妈。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时刻吗？
“男孩。七斤七两。51厘米。9分。很棒。”助产师祝贺我。
他就躺在我身边。用个粉粉的襁褓包裹。睡得很香。就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那么近。近到我能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脸上的绒毛。我就这么看着他。自己傻傻地笑。忘了被缝了多少针。每看一眼。心如蜜甜。

我和宝宝一同被推出产房。护士便让宝宝躺在我的身边。护士帮我挤出了些许淡黄色的初乳。小家伙的嘴被送到了乳头边。他便立即牢牢地吸住了乳头。脸贴着乳房。拼尽他小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满足地吮吸着。我的心里好温暖。这是一种神圣的感觉。我缔造的小生命这般强烈地需要我。需要我的营养。需要我的关注。需要我最无私的爱。
当晚。侧切的麻药醒了。肉牵扯伤口疼。每一个针脚都在撕扯。我彻底失眠。看着身旁安睡的宝宝。便是最大的镇痛剂。这一夜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我疼痛了一夜。每当他哭的时候。我便能立刻坐起。忍住刀口的伤。将他抱起。安抚他。亲吻她。让他吸奶。让他再度睡去。在宝宝面前。没有自己的疼痛。像一个不倒的兵。这是一种使命。本能一般。
后来几天。我异常执着。不让家人喂奶粉。虽然奶水不多。仍然坚持每两小时让他吮吸。虽然乳头被他一次一次咬破。流血。结痂。再咬破。再结痂。但是我坚信母乳是最营养的食物。痛得边哭边喂。也不肯放弃。我变得勇敢了。觉得自己这么勇敢。这么无畏。
出院后。一天六顿的汤水。让我这个惧怕肥胖的人每天心甘情愿地变成胖子。汤水在我看来都统统是奶水的化身。终于。我变成了奶牛。全母乳。我开始敬仰我的乳房。感谢你们。喂饱了我最爱的宝宝。
第十天的时候。左边乳房被咬裂了好大一块。疼得无法忍耐。吸奶器吸出了鲜血。我惧怕了。不敢喂也不敢用吸奶器吸出。于是不久便高烧39度多。乳房肿得像砖头一样。动弹不得。一触即痛。医生诊断为急性乳腺炎。要求暂停母乳。
“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继续母乳？医生吃药会影响奶水吗？医生我能不能不吃药我还要奶娃。“
医生被我问愣了。回答到 ”你这样继续喂，伤口会感染。炎症会加重。只有暂停母乳。吃药治疗。“
回到家。我把开的药丢在一旁。忍着剧痛用吸奶器把发炎的乳房吸空。狂喝热水。我不能接受暂停母乳。不到半天。便退烧了。
于是我笑了。把宝宝抱在怀里。继续当我的奶牛。伤口发狠地疼。就让它生生地疼着。忍不住就咬自己的手。
产后第十三天。侧切刀口愈合了。哪怕坐着也感觉不到伤。
产后第二十天。发炎的乳房红肿消失了。虽然乳头边缘依旧裂着那块鲜红的口子。但是喂着喂着就习惯了。
产后第二十六天。也就是今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一天不下十次喂奶。宝宝已经长成了一个胖小子。十斤六两。奶肥奶肥的。会抬头。会在大哭的时候发出”mua“的音。他像极了我。小手白白手指长长。小脚白白脚掌厚厚。喜欢撅嘴。喜欢大哭。喜欢很倔强地蹬腿。我们的气味。都变得一模一样。奶味十足。

我给他起名字叫龚玺。五行补金。再沾点儿皇气。喊起来也喜庆。
我时常怀念他在我肚子里的日子。合二为一的美好的日子。走哪带哪不分离的日子。多么幸福的十个月啊。
我学会了给他洗澡。做抚触。换衣服尿布。哄他入睡。第一次当妈妈。一切技能都需要从零开始。锻炼熟练。
我珍惜可以照顾他的短暂时光。男孩子。长大了都要远航。都要独立。都会有一天不再像现在这么需要妈妈零距离的关爱。

母亲。是人类最伟大的称谓。
母亲。是最无畏的一群人。面对自己的孩子。勇敢而又无私。
谈过那么多恋爱，今时今刻才懂爱。才懂付出。才懂不计回报。才懂养儿方知父母恩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