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5日,圣诞节,朋友三四一起约了火锅,骉骉火锅,饭后很嗨地又去了一个台球主题酒吧,他们打着台球,我们几个大小媳妇儿坐一起拉家常,聊婆媳聊孩子聊教育聊房产,不亦悦乎。11点40左右散场,为了照顾我这个大肚子,大家早早不尽兴地散了。到家坐沙发上歇口气看着电视,幺儿又像平常一样开始了乾坤大挪移,只是力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如果说以往都是四五级地震的话,那天晚上的强度有八级。我慢慢悠悠地洗澡,然后平躺床上,老公在一旁陪我聊着天,突然感觉有水流出来,一点点,但是随时保持警惕性的我试着翻了个身,又流出来一点点,赶紧站起来,还是有液体流出。于是我立马躺下说,不对劲羊水破了。老公吓得嗓子都变调了,不停呢喃着那咋办啊媳妇。看他慌了,我想着我不能慌,根据之前的知识储备,分析了下流得不是很厉害,没必要打120,让他下楼开车,又把我妈叫起来。出门前随便抓了几样东西带着。我小挪步移动到车库,把人躺在后座上,我妈拿了枕头把我屁股垫高,安顿好我,大家就出发了。老公一路不停喊我,媳妇没事吧,没什么不对劲吧,舒服不……每到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就转过头来看我。没事没事,我也不停回应着他。但身体却是诚实的,我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是紧张,我想抓牢什么东西来缓解,可手边什么也没有,突然发现这几天手指头未剪的指甲,这可成了救命稻草,我啃起手指甲来。那个紧张的司机,平时熟悉的去医院的路这个时候都找不到了,又停下来,后备箱去找手机导航。终于到达医院,我听保安师傅出来询问,老公焦急地说快快开门,有产妇。终于到急诊门口,心也安稳了一点。交费,做检查。急诊医生检查完毕说,不要下床了。一会儿来了个护工,把我抬上推车,左弯八拐到达了住院部,由于是急诊,生娃的又多,悲催的我被安排在了走廊36床。床位在医生办公室门口,一会儿来几个护士一会儿来几个医生,各种检查,完了把家属叫进办公室,我听他们在说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我的肚子这会儿咕噜噜叫起来,晚上吃的火锅开始翻腾,真不是时候啊。医生不让下床,解决办法是让我妈去买了个便盆在床上拉,真是难堪啊,人之初体验,但这会儿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从了。拉完后就有护士过来做准备工作了,我知道我要被拉进手术室剖了。也不害怕,就是紧张发抖,我继续啃着我那不算太长的指甲盖,十个指头一个一个挨着啃。推着上六楼,经过几扇沉重的铁门,我到了绿白相间的手术室,嗯,满眼只有绿色和白色。手术室里的老师们感觉个个都疲惫不堪,行尸走肉一般挪动着步子。经过我身边她们都用无神的双眼qio我一眼,而我是大睁眼盯着她们的眼神,想要得到回应得到安慰得到关照。麻醉师来了,问了名字信息叫我签字,接着让我拱好背,在脊柱上一扎,几秒钟就让我换成平躺姿势。紧接着一个助理在我面前的栏杆上扯开一块布,挡住我的视线,很快的感觉下半身被推来扯去,从空中那个未开启的探照灯的反光,我看到了模糊的红,这时我知道,手术已经开始了,不敢看,扭过头,静静等着一切。不多会儿,几声不太顺畅的呛水声传来,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赶紧拍赶紧吸,心都抓紧了,生怕听不到那洪亮的声音,嗯,宝贝的哭声,大概有十秒钟的时间,终于,呱呱呱几声,悬着的心落下来了。记录一下,四点四分,3620克。一个声音在说。另外一边,还在我肚子上动作的医生语气紧急地说,诶诶诶,你大出血了,要给你用球囊止血,3000块啊。另外一个声音说着,真是倒霉,今晚怎么尽遇到这些状况呢。与此同时,我听见像气球漏气的呲呲声。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丝我要死了的念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任由他们弄去吧。反正我这会儿就是案板上的羊羔,一条命全交给这几个素不相识的人了。一个绿衣提着小朋友的腿,把屁股对着我说,这位妈妈,看下这是儿子还是女儿?儿子!我看着儿子的屁股蛋蛋兴奋地回答。幺儿!我冲着孩子又喊了一声,心里无限满足与喜悦。我终于迎来了我的宝啊!矫情的我觉得应该哭一下,却发现没有眼泪。迷迷糊糊地,大约五点来钟,我被推出手术室,来到观察室,幺儿也被一起带了出来,护士过来问我,帽子呢,我说糟了,没带在家里呢。由于太过匆忙,也没有经验,好多东西都没带。护士说,那就戴个尿不湿吧。我看着这一幕又好笑又自责,马虎的妈妈让儿子一出生就受委屈了。在观察室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我睁眼望着天花板,只有一个护士忙里忙外,走来走去。她一会儿给我换点滴,一会儿给我量血压,一会儿看下我的氧气管。我问她我多久才能下楼和我的家属汇合,她说起码得等五个小时呢。对了,被推进观察室之前,我被推出去给家属看了一眼,代表手术顺利完成,病人尚好。老公给我竖了大拇指,说,媳妇辛苦了,你真勇敢哈。天慢慢亮了,观察室人慢慢多了起来,医生护士都来上班了,我的麻药也逐渐过劲儿了。一个白口罩露着大眼睛的医生向我走来,揭我的被子衣服,我条件反射一下打开她的手,她没想到我反应那么快,斥道,你干嘛?我说,你是不是要压我肚子。她说,对啊,不压我怎么知道你子宫的位置,配合一下哈。早就听说了恐怖的剖腹产后压血,这下来了,我知道我也躲不过,于是咬紧牙根握紧拳头忍着。她按了五下,很使劲的,我憋着气,脸通红。等她按完才长出一口气,眼泪也顺势流下来了。好痛啊,我自己对自己说道。自此之后,麻药越来越失效,我开始哼哼,哎哟哎哟。坐办公桌旁一个很凶的声音传来,诶诶诶,那个怎么回事,叫什么叫,吸进肚一堆气还要疼得厉害。好不容易熬到十点,终于被恩准下楼了。一出门,老公和妈妈就迎了上来,我止不住地流泪,不停给他们说,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那个压肚子太不能忍了,我觉得我够坚强了……老公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被推回了走廊上36床,床前床后堆满了东西,他们趁我手术那会儿回家又搬来了很多用品衣物。老公告诉我说已经让琴姐给医生打了电话,中午就能换到vip病房。午后换到了特需病房,一间带月嫂的套房。可是,优越的条件并不能减轻疼痛。我缩在床上,裹紧被子,像一只小狗般瑟瑟发抖。他们在忙着,有人来探望了。我什么都不关心,只是沉浸在巨大的疼痛感受里。可能是我痛神经真的太敏感了。我不断回忆着有过生娃经验的人没有给我描述过如此痛苦的。第一天病房里,不断的检查抽血,打点滴,做磁疗,烤伤口……晚上又是一夜无眠,很吃力的每次用半个小时自己翻身,翻来翻去好不容易耗过去这一晚。宝儿第一晚睡得很香,我听着他的呼吸,和偶尔的哼唧声。像个小猫一样。第二天重复疼痛,仍旧是断断续续的哭了又哭。妈妈把幺儿抱到我面前说,来来来,看下宝宝就没那么疼了。我声嘶力竭地吼道,抱开抱开!这时的我,对那个小精灵一点母爱也没有,只是专注于我的疼痛。说好的为母则刚呢?第三天,我尝试着下床,慢慢的挪动去厕所,两米的距离走了有半个小时。幺儿吃奶睡着了,月嫂用手弹他的脚丫意图使他清醒过来,过于用劲,幺儿使劲一扭头,哇地一声抗议大哭,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也是一瞬之间,仿佛立刻明白了母子连心的真正含义。这个小生命,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对他呵护、关注和照顾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相信这个用心的过程,不仅使我的人生更加丰盈,也将使我的精神更加富足,想想就觉得是个动人的过程。后来又经历了生理性胀奶痛,开奶痛,被吃奶痛,仍旧是被痛得哭,不亚于生产的痛,犹如凌迟般。这十天下来总的一句话就是,总有一种痛法能痛死我。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疼的当时,我知道总有些痛苦要自己默默承受,我也明白,过后我可以云淡风轻地当人生导师告诉后来人说,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当时当刻那种痛……算了,人对疼痛是没有记忆感的,不然为啥那么多人生二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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