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从手术室出来那会儿,一直在很安静地睡觉,我甚至有点担心,总希望他哭几声。 我们被他那时的表现欺骗了,现在他哭得厉害,尤其在夜里,每一声啼哭都仿佛唐僧念的紧箍咒,一下下抽打在我的神经上,使我头痛不已。有时候很希望这孩子身上有一个静音键,或者像武侠小说里讲的,有一个“哑穴”,只要一点下去,即刻就能安静下来。 还没有出生时,我觉得孩子是上天赐的玩具,或宠物,你会对他爱不释手,怜爱有加。现在看来,他已然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麻烦,一个大麻烦,饿了哭,尿了哭,拉了哭…… 说是个麻烦,也不完全是,他睡着时安静的像熟睡中的小猫咪,使人忍不住怜爱之心要在他额头上亲一下。但他一哭起来,就仿佛楼上装修的电钻,使人忍不住要跑上去找邻居吵架。 我找不到吵架的对象,只想找块布把他的嘴巴堵上,然而,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能用布去堵他的嘴,只能拿奶瓶去喂他。医生说母乳和奶粉混养会使婴儿的胃肠功能紊乱,建议坚持母乳喂养。没办法,我只能寄希望于潘老师。 潘老师很沉着,半夜孩子哭了,不急着给他喂奶止哭,而是先分析原因,看看是尿了还是拉了,每次不出意外的又拉又尿。 小易哭起来又蹬又踹,张牙舞爪,我负责按住他的身体,免使他乱动。潘老师沉着冷静地给他换尿布,先把湿尿布撤下来,再一丝不苟地给他擦屁股。潘老师有洁癖,用好几张湿巾把小易的屁股擦得干干净净,再用卫生纸擦一遍,然后把一层层的小褥子和尿布铺好,裹好。 潘老师不是处女座,却有处女座一样的强迫症,这里要对齐,那里要居中,仿佛在word文档里排版,等这一套程序下来,怎么也得一刻钟吧(这一刻钟里小易一直在哭,嗓子都哭哑了)。我想,这下总该给孩子喂奶了吧,谁知潘老师整理一下衣服,说,我去洗一下手。 洗好手回来,给小易喂上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小易一边喝奶,一边看着妈妈,又转一下眼睛瞅瞅我,从“装修电钻”回到那个安静的小猫咪,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大约喂了一刻钟的奶吧,小易终于昏昏欲睡,稳一会儿,潘老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仿佛在移动搭建不太稳定的积木,或是“轻拿轻放”的易碎品。刚放下,就听襁褓里传出一阵放屁的声音,接着又哭起来,应该是拉了,我想。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于是潘老师在孩子的哭声中又重复那套程序,撤尿布,擦屁股,换尿布,居中对齐,洗手,喂奶,再哄半个小时,小易终于又昏昏睡去。潘老师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终于一块石头落地了。潘老师得空整理被褥准备睡觉,睡前再看一下小易,然后突然就崩溃了,一头趴在床上,说不想要这孩子了。 我凑过去看,小易正在皱眉,嘴角在抽动,嘴里吭哧两声,仿佛摩托车在冬天里打火,然后发动起来,呜呜呜,又哭起来了。 潘老师的耐心已经耗完,我硬着头皮上去补救,打开一看,里面非常干爽,那为什么哭啊?我抱起来给他喝歌,一首非常舒缓动听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一曲唱罢,小易哭得更厉害了。潘老师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别把狼招来,还是我的吧,说着,把小易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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