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魂——悼念母亲黄少娟老师

     又是一年9月3日，又是一个开学季，恍惚间，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                

                        师魂

                             ——悼念母亲黄少娟老师

    初秋，已是如风萧瑟。您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一切突然得连您也感到意外吧。

    我企图抓住您离去的脚步，却无从抓起。您真的走了，我亲爱的妈妈，每每想为您写点什么，手中的笔却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纵有万语千言，也敌不过起伏的心潮，朦胧的双眼。我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躲在一处无人的角落里，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一声：“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真的离开我们了，您可知道，妙手神医无法治愈千疮百孔的心，再好的裁缝也无法缝合支离破碎的梦。

    您安祥地躺在礼堂的中间，一个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他缓缓地走到您的跟前，他们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您，所有人的眼睛都一样红得发肿。数不清的挽联、花圈诉说着大家对您的思念；哭喊声、锣鼓声、风雨声，声声敲碎我们的心。妈妈，您睁开眼睛看看，这些可都是您曾经倾尽心血的学生啊！

     难以忘记，榕树底下，夕阳映在您的身上，您坐着，身边围着一群小哥哥、小姐姐，我呆呆地坐在您的身边。您是在给小哥哥、小姐姐们讲《小红帽》的故事吧？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尽管那时我还没有校园里的小树苗那么高。您说：“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小哥哥、小姐姐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总是那么忙，为什么放学后还要您牵着他们的小手，踱步在校园里呢？“他们也是您的孩子吗？”我这么问，您笑了，他们也笑了。可我不笑，多少年来，您有多少时间属于我呢？我总是取笑您说，您是抱着教科书出生的。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不祥的箴言，您的人生居然是抱着教科书离开的。

    雨，越下越大，从屋檐落下的雨滴“啪啪”作响，狠狠地溅起一朵朵水花。老校长说：“天也在哭。”苍天啊，如果你真有感情，你怎么忍心带走这么善良的一位母亲，这么敬业的一位教师呢？

    我紧紧地握住您冰冷的手，我知道，很快地，我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妈妈，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紧紧地抱住您，不让您去上课呢？清晨，和曦的阳光掩盖不住您苍白的脸色，您粗粗的喘气声更让我担忧，我劝说您请假，可您是怎样回答我的，我亲爱的妈妈，您还记得吗？您说：“不行，这是开学的第一天，我怎能随便请假？”您不会想到吧？那是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啊！

    一如往常，晚饭后，您走进书房，把自己关在房里备课，可这一次，你没有再走出来了。当我和爸爸再次见到您的时候，您已经趴倒在您的新教科书上，手里还握着那支“永生”钢笔，您却永远也起不来了。

    在人世间，您跌跌撞撞地走了几十年，您辛劳地伺奉了父母公婆，您含辛茹苦养育了一对子女，您无私地培养了成千上万的学生。可是，您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守在您的身边。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就这样孤单地倒下了，那时您是怎样的一种无助啊！

    能告诉我吗？妈妈，这一整天，您都干什么去了。医生说，您的离去是因为劳累过度，引发了心肌梗塞。我好想好想知道您这一整天都做了什么，这可是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啊。

    ——和您的新学生聊天了吧？一定是的，您说，要正确引导孩子，首先要了解孩子。您戏称，这是战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术。

    ——上了一节班会课，和学生一起制定班规了吧？一定是的，您一直都相信，课堂应该属于学生，应该让学生发挥他们的自主权。

    ——上了一节精彩的课吧？一定是的，我相信，您的课一定又会迎来学生的赞许。昨晚十一点，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看到您还坐在电脑前，你告诉我，您准备要教位置关系，您想查查国际象棋的棋子是怎样的一种位置关系。

     ——和学生一起大扫除了吧？一定是的，当我刚刚走上讲台的时候，您就对我说，新时代的老师要拥有年轻的光芒，甚至把自己当做讲台下的学生。

    您，我亲爱的妈妈，您做这一切的时候，一定是忍着病痛，强颜微笑吧？我知道，为了开学第一天的工作，您已经准备了好久好久。您还做了什么呢？为什么把您累成这样子？妈妈，妈妈，妈妈，您能告诉我吗？

    “咚咚”的锣鼓声再次响起，妈妈，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又有一群双眼红得发肿的学生来看您了，中间的那位您认出来了吗？你十几年前的学生，现在也是老师了，三个月前，她才到过我们家看您，才三个月啊，如今已是阴阳两隔。还有，左边穿着黑色衬衫的大哥哥，您一定忘不了他，几年前高考期间，一场台风，他们家进水了，他一直住在我们家里，是您为他准备好一日三餐，您怕影响他高考，还让弟弟周末住学校里，不要回家。妈妈，您都看到了吗？还有他，妈妈，您快看，他还是那么瘦小，可这次背着他的不再是您，而是他可怜的爷爷，得了小儿麻痹症之后，他丧失了走路的权利，为此，每次上学都是您背着他爬到楼上，足足两年啊。妈妈，您看到了吗？他不停地抽泣着，您看着一定很心疼吧？

     妈妈，亲爱的妈妈，为什么你就这样离开我们呢？你一直都是那么的慈爱，为什么这一次那么残忍呢？您再看看外婆吧，她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这狠心的孩子，你怎么忍心抛夫弃子，丢下你的妈妈，一个人走了呢？”妈妈，您知道那种比黄连的苦涩更苦涩，比砒霜的断肠更断肠的滋味吗？外婆，爸爸，我和弟弟，还有那些曾经坐在你的讲台底下、认认真真地听您讲课的学生们，现在都在感受这种滋味。

     堂中，一片凄然，任雨水如何张扬，也敲打不出人们心中的悲怆。老校长走了过来，轻轻地说：“孩子，你妈妈不枉此生，她是伟大的。”我没有回答老校长的话，转过头望着堂中那张黑白照——是啊，您是如此的端庄，如此的聪慧。而此时，我的眼光停留在照片旁边，老校长亲笔题写的一对挽联上：

半百春秋  宦海商流终无缘  存冰心一片

卅年寒暑  三尺讲台铸师魂  有桃李成千

     历史将记住了这刻骨铭心的日子——2007年9月3日，开学的第一天。

日志原文：https://home.babytree.com/u/u1609765906/j/14387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