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吃了奶,乖乖睡在我身边。太阳还没有照到卧室里,我拿一条羊绒围巾当毯子给他盖着,看起来很受用。短短几天,他从我的肚子里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鸡爸爸说他现在没有安全感,以前我24小时揣着他,他随时感受得到我的体温、我的话语、我的饮食、甚至我的心情。其实我也没有安全感,摸摸现在空空的肚子,竟有些失落。以前他和我一体,现在他是个独立的个体,尽管目前他还需要天天跟我待在一起需要吃奶需要换尿不湿需要洗澡,他会逐步长成他自己的模样。最后两个月,他都是像位大爷坐在我肚子里,我轻易可以摸到他的脑袋,我跟他说要是再这么坐着就要被李医生打屁股了,于是连续三个星期李医生摸不出胎位来,最后给我开了张B超单。做B超时,医生说,呀,是个臀位。我却一点都不意外。其他孕妇因为被宝宝踢肋骨痛苦不堪,我却是天天被踢膀胱,就凭这点,我知道他一直是坐着的。李医生问我愿意试试自己生吗?我瞥了瞥他的双顶径、体重等数值,我说不愿意。于是李医生跟我预约了剖宫产时间。维克多也愉快地赞同了我们为他选择的出生日期,没有提前发动,一直到入院时我都很担心,护士每隔两小时来查房再三叮嘱如果破水一定要说,我摸着肚子入睡,跟他说要遵守我们的约定明天见面啊。清晨,护士早早把我叫起来,做胎监、换手术服。我以为会有个推车或者床之类的推我进手术室,结果近九点时护士让我跟她一起走着过去。一个人进了手术室,里面至少站了十多个人,估计有不少是围观的吃瓜实习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伤筋动骨的我,无法控制的开始发抖。给我打预埋针的时候,我还在关切的询问手术疼不疼。护士说,不疼,打麻醉也不疼的,今早最疼的估计就是打预埋针了。躺上手术床,依然在抖,麻醉师让我侧身开始寻找麻醉的位置,我一边发抖一边问,我这么抖会不会影响你打麻醉,她说会啊所以你一定不要动,有什么不舒服说话就行。我能感觉到针头在我后背脊梁间穿梭,突然嘴里一口酸水涌出。我紧张地说我返酸!然后她们好像关了抗生素点滴。总之打麻醉的过程难熬至极,过了半个小时,李医生到了,戒酒一年的我状态就好像喝高了,头晕呼呼。医生开始试验我的疼痛感,不停问我这个部位疼不疼、还是麻?这两个地方的疼痛感一样吗?我的回答一直是疼!两个地方一样疼!麻醉师说了句“跟这种初产妇说不清楚”,然后没再理我。我觉得有人在拉扯我的肚皮,我说,李主任开始手术了吗?怎么有人在扯我的肚皮。李医生说没事,麻醉只是让你消除痛感,但是其他感觉是有的。我说我好紧张。她说她们当医生的如果自己躺在床上肯定也紧张。我默默的估算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听到抽羊水的声音,我松了一大口气,心想快了快了,我的崽崽快出来跟我见面啦。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突然袭来,像是有人在撕扯我的五脏六腑,我喊到疼!李医生说不应该啊,马上就好,再坚持坚持。估计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就听到啼哭声。只不过这两分钟,疼得我已经没有力气喊,我估摸着应该是医生的双手伸到了子宫里,可能是挪胎位什么的。听到啼哭声,我问宝宝出来了吗。李医生说,嗯,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呢。听声音,医生应该是抱着他在我左手边清洗。他的哭声不算大,就这么在我旁边哭,让我安心不少。接下来,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我想,这绝壁就是传说中的手撕胎盘。这阵疼痛,比刚刚更猛烈。连食道里都觉得马上要翻涌出东西来。我大喊,医生我疼!疼!疼的快吐了!李医生对麻醉师说,你们静脉注射点XX啊。麻醉师说,刚刚已经加了。。。床很小,这股撕扯的力量快把我从床上扯起来,我紧紧的抓住床沿。这就叫度秒如年。李医生说,现在不应该会疼啊,奇怪了。我已经没力气说话,整个人被掏空。终于扯完了。。。我觉得应该到了缝针环节了吧,啊,怎么还不结束。不知道是谁说少了一块纱布,我心想嘛蛋啊怎么什么事都被我遇上,不会又要打开找纱布吧。李医生坚定的说我们的操作是不可能出现在宫腔的,你们再找找。大约过了两分钟有人说找到了找到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缝针好吗。手术结束了,护士把我推到一间观察室里,里面躺着几个病人,大约都是手术后再这里观察的吧。我的床固定下来后,旁边推过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病人,双眼紧闭,护士一边拍他的脸一边喊到唐耀国醒醒!隔几分钟就有人过来喊一次。我觉得画面还挺有喜感的,只是到我被推出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我的床被推到了进来的那个门口,门缓缓打开,有阳光进来,紧接着我看到了爸爸和老公。他们拿着被子拿着围巾一路为我挡着风回到病房。护士给我装了一堆检测仪器,挂好点滴。又过了几分钟宝宝跟着外婆奶奶进来了。不吵不闹,安静的睡在小床里。好想认认真真的捧着他的笑脸端详亲一口。但是我只能躺着,还要忍受着每隔两小时被医生按一次肚子的疼痛。我躺在床上,有时候宫缩疼得掉眼泪,有时候医生下手按肚子太狠,我觉得世界白花花一片,没有希望没有光。一直到了第三天,我可以坐起来站起来,跟他有了眼神的交流,世界才明亮起来。也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些疼竟然有点淡淡远去的消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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