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需要一个拥抱,而不是一件衣服
我们的身体是一本活生生的自传。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无情的痕迹,使我们无法逃避友人或陌生人搜索的眼光。经年累月的焦虑会使肌肉组织产生永久的变化;生命早期因循环而来的怯懦、退缩、昂然或苟且等性格,都会深植在我们的神经中枢里。
在身体心灵的循环中,心理之于生理,就如同幻想之于事实、现在之于过去,都是无法一刀两断的关联。
心理上的悲哀会感染肉体,而心理经验在肉体上留下的印记,也使得心理无法真正摆脱过去。
但如果多加留意,我们就不难发现,在一个家庭中承担责任最多的人,会有厚实多肉的肩膀。那些脸部线条坚硬的人,可能不想被人识破他们常常有的被伤害后的难过。还有人习惯低头走路,步子轻盈又碎小,或许是害怕打扰到别人而受到责难。通过一个人的身体动作,既能看到他的内在心理状态,也能了解他和他人的关系模式。
一位女性从小被父亲打骂,她学会了用意识和身体分离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她说,每次挨打的时候,她的身体仿佛漂浮了起来,她就像一个观察者一样在房屋的上空看着发生的事情。从此,她的身体和她不在一起。
还有一位女性说,她有过一次非常痛苦的失恋经历,这段关系的结束,她只能用断了手脚来形容当时的痛苦感受。而在此以后,她常常做梦梦到自己的手脚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每次在疼痛中挣扎着醒来。
还有一位让我印象深刻的女性,她说每次和丈夫吵架后,即便是因为丈夫的原因发生了一些让她很生气的事情,她都会自动的求和,而在求和的同时她感到呼吸困难,不得不控制自己不断地做深呼吸。原来,在她很小的时候,一旦惹妈妈不高兴了,都会被妈妈扔到路上,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边哭一边死死的抓住妈妈的衣角不放,每次都哭得几乎无法呼吸了。
这些主人公的分享不仅让我印象深刻,而且很难过。每一个创伤经历,都激起了身体的感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事情记得不太清楚,当时的情绪也很难触及,但是印刻在身体上的动作和知觉,还是这么清晰,不曾被遗忘。
这些留在身体上的印证,大概是为了让当事人记住这些经历。而保留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每一个没有被修复的伤口,都会间断性的发炎化脓出血。身体自有它修复的需要,而我们又有什么样的机会给予身体修复呢?
就像前面我所谈的三位女性。当小女孩的身体被暴力对待的时候,谁来修复当年她心里的疼痛与恐惧?谁来解释为何她爱的父亲要如此对她?经历失恋的女人,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恋人,更是她投注出去的自己的一部分,那种与自己断裂的疼痛还在梦中时常经历,谁来帮她把手脚接好,让她不必再经受自我断裂之苦?那个哭得无法呼吸的小女孩,谁又能帮她修复可能终生不愈的对被抛弃的恐惧?
她们都有未完成的主题。这些身体的动作的保留,只为了有朝一日,被看见,被修复。
以我们对女人的了解,女人似乎更愿意做一些现成的买卖。比如,如果害怕被抛弃,那就花钱美容减肥收买恐惧。如果头痛、胸胀、胃痉挛,那就好好养生,吃喝得再讲究一些。女人们似乎懒得理睬过去那个悲伤的小女孩儿,即便身体以各种信号提醒她们:停下来,看一看我,她们可能依然漠然的对之。这让我想起,一个小女孩儿对妈妈说:妈妈,我好冷哦!妈妈头也不抬的甩过去一件衣服。其实,小女孩儿想要的是妈妈的拥抱,而并非一件衣服。
而已经成年的这些女人,何尝不是如此对待自己。身体需要的是被正视、被尊重、被倾听、被修复、被释放。
是的,身体需要一个拥抱,而并非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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