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久了,总以为浪漫主义是一场精神艳史,待到见时,才发觉不过是一场极简的人事。简单的来简单的去。
老胡喜欢喝茶,更喜欢拉上我陪他喝茶。若说好这一口,其实根本算不上,因为他对差的要求很简单,就两个字:浓、香。跟差的好坏关系不大,再差的差,放多了,也就浓了。一杯茶,往死里放茶叶,结果半杯水来半杯茶,茶汤亮的发青,青的像一口毒药。我喝不惯,他却喝的津津有味。一般人喝茶,太浓了就感觉不到茶香了,老虎却说越弄越香,有时候我会怀疑是不是味觉坏了。再浓的茶,他喝了都不会睡不着,说是俯仰天地、心中无鬼。我说你那是没心没肺,心宽。
老胡最喜欢喝的是茉莉花茶,为的还是那口香味。还特地在家里种了些盆栽茉莉花,小小的盆小小的花,还是花骨朵的时候就摘了放进茶里泡。他说这样更浓更香,其实我知道这是心伤。
老胡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女孩很好,他觉得女孩像茉莉花,小小的、淡淡的、白白的、浅浅的香。女孩很静,少言语,但是经常会笑,浅浅的像茶叶在水中慢慢漾开、像沸水开盖后飞升的雾气。看着很淡,实则很浓、很香,在老胡嘴里,在老胡心里。
后来,女孩嫁人了,新郎不是老胡,由于种种原因。
从那以后,外人就再也看不到老胡喝茉莉花茶了。但是只有我知道,这茶还在,但只有在老胡咀嚼往事的时候。一个电话喊上我,过来喝茶。但凡听到这句话,在忙的事情都得放一边,一桌两椅,一壶浓浓的茉莉花茶,在滚烫的茶水中翻腾、慢慢放开,亦再老胡的心里翻腾、慢慢放开!
她在外面做茶叶进出口生意,送了老胡些茶。下不了口,所以都会喊我一起。老胡本希望她送些茉莉花茶,但是她说没有,茉莉花茶没人喜欢。就送了老胡毛峰,说喝了之后就天高云淡了,连过不去的心情也可以冲淡。
此后每年老胡都会收到她寄来的新茶,包裹上面只有老胡的地址和名字,除此之外,不多一字。就像多年前的彼此相恋一样,每天睡前一条信息:爱你,晚安!
收到的毛峰他只泡给我这喝不惯他茉莉花茶的兄弟喝。他说,第一泡,浅浅的、淡淡的、不香,就如初见,一个滚烫炙热,一个含羞低头。看不全她的容貌、闻不出味道,只有整齐的理在耳后的长发在肩下披开,在半空中偶尔漂浮。第二泡,一个敛气凝神,一个慢慢舒展,将在心中梳妆打扮好的神色展现出来,浅浅的恍若微笑,这比花还香的香。第三泡,未若柳絮因风起,一个起了裙角和发丝,一个闭上眼睛,想着那些想不起的细节,又不得不再仔细感受。第四泡,茶淡了、水淡了,又要考虑重新烧水,重新泡茶,但是香味却浓了。
我爱你,与你何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