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绘本分享：不是教你守规则：《和甘伯伯去游河》

《和甘伯伯去游河》可谓久负盛名，本已没有我再啰嗦一遍的必要了。但不久前，我看到朋友圈在转发一篇关于如何带孩子“玩”绘本的文章，讲的是如何用《和甘伯伯去游河》教孩子守规则。这不禁令人纳闷，这本书是教孩子守规则的吗？

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约翰·伯宁罕（John Burningham）在书里都写了什么画了什么吧！

情节非常简单，单纯得像是三岁孩子讲的故事：甘伯伯的家就在河边，他有一条木船。有一天，甘伯伯撑船去游河。两个小孩儿说：“我们跟你去好不好？”甘伯伯说：“好是好，只要你们不吵闹。”

然后，兔子也想坐船。甘伯伯说：“好是好，只要你不乱蹦跳。”

狗来了，甘伯伯说：“好是好，可是你不能招惹猫。”

然后，猪啊、绵羊啊、鸡啊、牛啊，山羊啊，一个个都来了要求上船。甘伯伯照例对他们叮嘱了一番，每个乘客也都答应得好好的。

这就是整本书的大部分内容，对话模式固定，极富律动。听的、读的都忍不住和起节拍来。同时，对话的内容又依每种动物的特点而有所不同，让人忍俊不禁。可不是嘛，狗就爱招惹猫，鸡就爱扇翅膀。

可是，乘客们很快就忘了规矩。结果，船翻了，大家都掉到了水里！画面在这里用了跨页，视觉冲击力比较强烈。文字则只有一句——大家都掉进了河里。无需赘述怎样的人仰马翻，画面已经说明了一切。甘伯伯的帽子掉了，原来是个秃顶伯伯。

第一次读到这里时，我忍不住想，看看吧，叫你们不听话！

然后呢，翻到下一页：甘伯伯带领大家游到岸边，让太阳把他们的衣服和身子晒干。和气的甘伯伯还邀请这批乘客到他家去喝茶。最最令人吃惊的的是，甘伯伯提议过几天大家再来坐一次船。

当时看到这个结尾，我真是愣住了，忍不住又往回翻了几页，看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隐喻。我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一点教训也不给？还喝茶？还下次玩？当然，真的没有什么教训了。只有温馨宁静的下午茶。

时隔几年，我再次读到这一页时想起了《菲菲生气了》里的一句话———这广大的世界安慰了我。是的，我在《和甘伯伯去游河》里体会到了广大，我感到自己仿佛被一种无边的温柔包裹着。

这怎么可能是教人守规则的书呢？如果非说这本书一定要教小孩什么，那只能是告诉小孩，没守住规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结合伯宁罕的人生经历，我们就更会知道，他不可能刻板地教人守规则。伯宁罕曾经就读于传说中的“夏山学校”。夏山学校是一所以自由、自治闻名的学校，它就是《窗边的小豆豆》的原型学校。据说有一次，伯宁罕拿着学校食品储藏室的钥匙偷吃了好几次东西。校长尼尔先生知道以后，把伯宁罕叫到了校长室。伯宁罕进去时，尼尔校长正在一边抽烟一边看报纸。他依旧看着报纸对伯宁罕说：“食品储藏室的钥匙在你那？”伯宁罕就把钥匙给了校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严厉批评，没有语重心长，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偷东西事件就这么结束了。伯宁罕却再也没有偷过食物（如需了解夏山学校，可点击文末的“阅读原文”查看《夏山学校》的书评）。尼尔校长和甘伯伯很像，不是吗？

那么，《和甘伯伯去游河》是教孩子不守规则吗？也不是的。

规则当然重要。学习规则意识在孩子的社会能力发展中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们太怕孩子变坏了，似乎我们不“教训”他，他就会变成社会败类。我们想过没有，等他长大了，成为“一睁眼都是依靠他的人，没有一个可依靠的”孤独战士时，他的勇气从何而来？

我总是相信，人的勇气账户是需要从童年起不断存款进去的。长辈（代表了权威）的宽容使他相信自己是值得人爱的，使他相信自己是好的。“相信自己是好的”就是勇气的来源。世界是严守规则的，甚至冷酷的，一个人在冷酷中生存的力量正是来自他的那些“包容存款”。

实际上，只要你能让孩子“体会”到爱（而不是“通知”、“要求”孩子理解你的爱），方式是可以权变的。与宽厚的甘伯伯相反，在五味太郎的《我说了吧》里，马（五味太郎的鬼才让我无法确认那只动物是不是马）爸爸总是提醒小马注意坑啊石头什么的，可是每次小马都掉坑里了，然后爸爸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我说了吧”。听上去完全违背了“爱和自由”教育嘛！可是最后，爸爸说“飞起来了吧！”大家都非常的欢乐。宽厚的甘伯伯传递了爱，看上去幸灾乐祸的马爸爸也传递了爱。

我们中国人喜欢说严父慈母。在一般的观念里，母亲的爱往往是无条件的，像大地一样，令孩永远有所归依，正是因为在土里扎根，才有力量生长。而父亲的爱则往往是有条件的，孩子只有表现好，才可以“赢得”爱，父爱像天空一样，促使孩子拼命向上伸展，从而得到潜力的发展。

我更喜欢的说法是“天爱”和“地爱”，这两种爱不是固定体现在男性或女性身上的，每个人心里也不是只有一种的爱。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可能“天爱”、“地爱”都是需要的，有可能是父亲给了天爱，母亲给了地爱，有可能是父亲给了地爱，母亲给了天爱，更有可能的是父母各自给了一部分天爱和地爱。

在某种意义上，《摔跤吧，爸爸》里，爸爸狠心训练女儿时展现的是“天爱”，而在大女儿在国际大赛中接连遭遇首轮淘汰时，不指责、不打击，展现的则是“地爱”。

一个人只有亲身感受过无边的爱，才会抓牢泥土，长成一棵自由的树。当你爱的人犯了错，你可以像甘伯伯那样包容他，也可以像马爸爸那样调侃他，只要你这些行为的背后是成熟的爱。

成熟的爱不是一味地牺牲，不是以爱的名义行依附之实，不是以爱的名义行控制之实，不是爱他人的名义行爱自己之实。成熟的爱不是让他觉得你好，而是让他觉得他自己好。

作为一本经典绘本，还要说说《和甘伯伯去游河》的图画。我想很多人的看它的第一印象是“模糊“”。伯宁罕不喜欢照相式的刻画，而是创造一种弥漫的气氛来传递角色的精神特质。比如甘伯伯一出场，也说不上他的衣服或是相貌有什么特色，但你能感觉到这大概是一位寡言而温柔的人。

再比如这只兔子，只聊聊几笔，兔子的呆萌尽显，旁边那几笔野花的笔法、用色更是令人拍案。动人心弦的春天就在眼前！

《和甘伯伯去游河》的图画还有个令人称道之处是画面和语言一样富有节奏感。全书的语言主要是一问一答。画面也是一素一彩、一素一彩这样两拍子的节奏。多读几遍以后脑海里真的会响起“大大，大大”的节拍来。

《和甘伯伯去游河》情节缓和，画面的冲击力也不强，也许并不讨那些喜欢机甲战士的孩子的欢心。但我还是建议给孩子读一读，特别是那些调皮的、经常被批评的孩子。这是一次“地爱”的体验，是给他们的心里种下一颗小小的温柔的种子，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芽。

最后，以伯宁罕的话作为结尾：“父母与孩子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尽管父母或许不喜欢（孩子气的东西），你必须容忍，要是你容忍他、帮助他，反而有可能让他表现得与有理智的大人一样。 ”

评分：5星。

适读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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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故事

约翰•伯宁罕，1936年生于英国，童年辗转多个学校，曾就读夏山学校就和伦敦中央艺术学院。

伯宁罕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却展现了温柔宽广的世界，其作品的主题多是请大人们谅解孩子们的不规矩、坏行为。 他喜欢采用蜡笔，木炭和印第安墨水作画。与莫里斯·桑达克是好朋友。

《和甘伯伯去游河》曾获1970年英国凯特·格林纳威奖大奖。1972美国《波士顿环球报》、《号角书》杂志奖图画书大奖，美国图书馆学会年度好书推荐，《纽约时报》最佳插画童书奖，入选纽约公共图书馆“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100种图画书”，入选日本全国学校图书馆协议会第22次“好绘本”，入选日本儿童文学者协会编《世界图画书100选》。

约翰·伯宁罕的其他代表作还有《宝儿》、《外公》和《请让我留在火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