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时突然收到姑姑的微信,说奶奶问我小宝宝现在穿鞋不穿,她之前做好的虎头鞋想给我,可又担心被嫌弃。随后又提醒我要不断地给奶奶打个电话,自己已经在家住了大半个月了。听后,我心里咯噔一下。 姑姑平时只偶尔回来待上一天半天的。“奶奶上次住院不是好了么?”我急忙问姑姑。“住院时好多了,出院后没多久就又不太好了。奶奶不让告诉你,打电话时别提我。”
奶奶是老毛病了,年轻时吃了太多苦,落下一身病,每天要忍受着各种疼痛,中西医等各种手段都不奏效,上次住院除了胃下垂等老毛病又出现了心梗,细思极恐……
翻开手机通讯录,我才发现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两个多月了。
电话接通了,奶奶得知是我还未等我问候她,便开口问宝宝闹不闹,每天晚上能不能睡好。“你小时候一直有个习惯,睡觉时被别人吵醒都气得不得了。”是啊,小时候,妈妈要上班,白天就由奶奶带着我,我的种种习惯都是奶奶培养的。而在当时的我看来,奶奶就是个“厉害”的老婆婆,非但对我这个唯一的孙女有偏爱,还总是“重男轻女”。“你要是你姑姑,天天都得挨打。”奶奶常这样说我。在她眼里我总是有那么多毛病。吃饭时候敲筷子,嚼东西吧唧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见到亲戚邻居不会打招呼,做事情慢吞吞,房间里乱糟糟……所以我总觉得奶奶真是个挑剔的老太婆,在她跟前时尽量乖乖的,但心里却想着“长大后一定要离你远远的,不听你唠叨。
慢慢地,我上小学、中学,又到大学,离家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可每次回家肯定都要先到奶奶家报到,离开时再去聆听她一通唠叨。唠叨我把头发剪短不好看,还是黑马尾辫好看;不要给她买衣服,穿不完;平时自己多学做饭,总饿不着……听着奶奶的唠叨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么熟悉。而愿意听她唠叨的远不止我一人。
在奶奶的世界观里,有时宁愿忽略至亲,也要把亲戚朋友招待好。用她自己的话讲就是“自己吃了填坑,送给别人留名”。我说奶奶你真傻,面子名声哪能用委屈自己来换。可时间越久越发现,只要奶奶在家,到她家里的亲邻就从未间断过,大家都愿意对她掏心掏肺。那些表叔表姑们从外地回来也总要来看望他们的姑姑/大姨,好像奶奶有魔法一样。你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来自于你是否真心善待对方。不常走动的亲戚,时间久了亲情也就淡了。
“小宝宝挺乖的,除了想睡觉和想吃的时候基本不闹。”我回答,“可就这样还是挺累的,你把堂弟我们几个带大真是不容易。”“哪有轻松就能带大孩子的呢?”听筒传来奶奶似自言自语的声音。
突然想起来,上小学时的我有次跟奶奶赌气,说奶奶没有带我,我是被大姥爷带大的。这个梗后来被她老人家念念叨叨好多年。当时被孙女这么说,她老人家应该挺伤心吧。而我让她伤心的远不止这一件。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奶奶便甩话不同意,一直到我婚礼奶奶都借口不舒服没参加。我埋怨她管的太宽,好久不见她。事后姑姑偷偷告诉我,奶奶是不想唯一的孙女“远嫁”,怕以后受欺负。她就是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
我照例问候奶奶的身体情况,说下月放假回去看她。尽管我已经从姑姑那里了解到奶奶的病情。可奶奶的答复却是她身体很好,叫我不要挂念,说我工作忙还要照顾宝宝,不用特意去看她,她在家一切都好。
不知怎的,电话这端的我突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作家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父母追不上子女的背影,子女又何尝能追上长辈苍老的脚步? 近十年,由于身体不便,奶奶基本没出远门,常年在家守着小院子种菜养花。我们一次次地回家又离开,总是车子走远了,还能看到家门口奶奶的身影。不知奶奶在目送时想了些什么,不知奶奶在病痛时又思考些什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希望我家的这个宝能一直唠叨我、挑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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