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最近正在给孩子断奶。她说,断奶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好吧,我真心想说,我曾经多么渴望有机会经历这种折磨。 一提到母乳喂养,首先出现在脑海的,是一副温馨爆棚的画面:温暖的阳光透过摇曳的白纱帘,在妈妈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怀中的婴孩儿,双手抱着妈妈的乳房,双目紧闭,吃得酣畅淋漓,鼻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妈妈低下头,认真地看着TA,眼中满满的爱意。姐姐有了孩子后,脑海中的画面变得真实具体,活色生香。每次小侄女的“饭点儿”都是我不愿意错过的“好戏”。我一边痴痴地看,一边美滋滋地想: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画面中的妈妈。 几年后,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妈妈。但是,我却忘了随身给儿子带够“粮食”——奶水不足。头几天的初乳过后,儿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二话不说,赶紧的,催奶!好家伙,各种名门正派、旁门左道、民间秘方,从大众化的鲫鱼炖豆腐、黄豆炖猪蹄,到闻所未闻的公鸡睾丸研磨成粉煮水。我怀着“一定要让儿子喝上母乳”的使命感,眉头都不皱地吞下形形色色的汤汤水水。结果却只不过是在儿子饿哭时,让他先喝上几口,垫把一下,为奶奶冲泡奶粉争取时间。老公辗转于市区各大月子汤店,店家在详细询问了情况后,给老公交了底:这些东西都试过了,还没用,你走吧,我不做你的生意,别砸了我的招牌。 超级伤自尊呀!那么多妈妈都是“奶妈”,为什么我是“干妈”;为什么对别人有用的催奶方子,对我就是绝缘的?为什么那么多妈妈能享受到哺乳的美好,我却享受不到?转头看看小床里的儿子,粉粉嫩嫩,像个天使。内心充满了愧疚:喝母乳是他的天性、本能和权利。作为妈妈,我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给不了他?各种情绪像恶魔的绳索,勒得我喘不过气。为了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些,我开始更加疯狂地寻求催奶方法。而事实却是,我灌下的汤水越多,内心挫败感越强。 与“内服”同时进行的,是按摩,疏通乳腺。住院期间,这一工作是专业护士完成的。回家后,便交由家属接手。无论从哪个角度,那都不会是愉快的记忆:身体的私密部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同的手在上面揉捏。每次按摩时,我都会闭着眼睛,感觉自己不是人,而是牛或者其他什么哺乳动物。我对自己渐生嫌弃。这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以对儿子的抱怨表现出来:你怎么那么不争气,都说母乳是越吸越有,你为什么就不能使点儿劲?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忽视他。他白天睡觉是要抱在手上的,一放到床上就会醒,然后开哭。有时候,我会由着他哭,不加理睬,还美其名曰“不能惯出你的坏毛病”。但自己却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在借机泄私愤。 儿子满月后,我接受现实,放弃哺乳,踏踏实实纯人工喂养儿子。每四个小时喝一次奶,每两顿奶之间喝一点儿鲜榨果汁。有规律的生活,让儿子越长越可爱。这也让我能够平心静气地回看和反思催奶这件事。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妈妈又何尝不是?当“干妈”不是我本意,为了变成“奶妈”,我也实实在在尽力了。但事与愿违,与其不断地苛责自己,甚至因此迁怒于孩子,还不如做个愉快的“干妈”。说到底,喝奶粉对于孩子的成长不是灾难,但一个不肯放过自己的妈妈却是孩子成长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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